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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北庭乱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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茫茫大漠,寥无人烟,漫卷风沙烟尘之中,却有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互相搀扶着踱步向前,步履瞒珊,脚步凝重,显然已是累得不行。

一阵风沙拂过,萧啓只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,自小锦衣玉食的他哪里受过这等气候,不由得双手环抱,倒吸一口冷气,朝着身旁的琴桦道:「师傅。我冷。」

琴桦并不理睬,只是扶着他继续向前,如此绝境之中,多说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折损体力。两人已经走了三天了,三天来除了赶路便是赶路,不曾有一刻休息。脚下的引路蛊还在缓步爬行,不禁让琴桦的眉头越发紧蹙,她不断的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还能坚持的时日,脚下机械般的行走,一路沉默。

「嘣」的一声,又不知走了多久,琴桦忽然觉得手边一重,渐渐回过神来,却是发现手边的萧啓已是瘫倒在地,也不知是累乏还是饥寒,或许二者都有,琴桦看着脚下的萧啓,脑中稍稍闪过一丝犹豫,旋即便摇了摇头,露出苦涩的笑容,弯下腰去,将萧啓扶在怀中。

萧啓苏醒之时,只觉全身温暖无比,除了肚中空乏,身上却又有了些许力气,他擡目望去,却见着身旁燃着一团篝火,与前几日琴桦师傅用他衣服生得火一模一样,稍稍想扭动身躯,却觉着背心处有着东西抵住,不由回过头来,却不由吓了一跳,原来他的身後正是被琴桦用双手抵住。此时的琴桦已然昏迷,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,白衫依旧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,勾勒出琴桦那一抹不堪一握的迷人柳腰,青丝散乱,但眉宇间却是更显流芳之色,萧啓看得稍稍有些痴迷。

「嘶!」火团离着萧啓不远,萧啓出神之时,一丝火苗竟是溅到萧啓身上,立时烫醒了他,萧啓稍稍抖了抖,看向那火团之旁摆着一件残缺的黑衣,萧啓这才明白,定是师傅用自己的衣物生火,又输送内力给自己,这才救得自己性命。「师傅,快醒醒。」萧啓急着摇起了琴桦的身子,也顾不上什麽男女之防,牵起琴桦的手不断摇晃,眼中不禁早被泪水打湿。

「咳咳。」琴桦发出几声轻咳,无疑给萧啓带来了丝丝希望,见琴桦终是缓缓睁开眼睛,不由一把将她扶起,忍不住哭道:「师傅,你真傻。」

琴桦微微喘息,终是缓过神来,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萧啓,自怀中取出一柄黑色匕首递至萧啓手中,缓缓说道:「萧啓,你坐好。」

「哦!」萧啓稍稍松开扶住琴桦的手,端坐于前。

「如此绝境,想要一齐活着出去想来是不可能了,刚刚我已爲你运功驱寒,虽不知你能承受几何,但想来短期内御寒应当不是问题。你昏迷後,我在引路蛊身上涂了一层磷粉,若是路途不远,你沿着磷粉前行,或许还能走出这片荒漠。」

「师傅!」萧啓听得此言,急得大喊:「师傅,我怎麽能丢下你,师傅你武功盖世,能在沙尘地下待上三天三夜刺杀匈奴王汗,这区区荒漠怎能奈何得了你。」

「不必多言,你是大明的希望,我烟波楼虽不过问世事,但老主人和小姐的心,依旧是向着大明的,何况,你还有你的小公主要救,不是吗?」

「师傅,都怪我,若没了我,你定是能走出这荒漠的。」萧啓悔恨无比,双眼已然一片水雾,不断的自责道。

「不必多言,我有一事要托付于你,你须牢记于心。」

萧啓依旧还在低头抽泣,琴桦亦是不忍这幅场面,连忙道:「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麽要跟着你来大漠吗?」

「啊?」萧啓微微擡头,他亦是有些好奇。

「这三年来,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姐姐,也便是你三年前所遇到的紫衣剑,她叫琴枫,也叫秦风。她生性好强,小姐说她是天生的剑神之命,故而常在江湖寻人比武,却是越战越强,我与姐姐自幼有着丝丝感应,可在三年前,这种感应突然变弱了。」

「啊?这是爲何?」

「应是遇上了麻烦,甚至是修爲尽失也说不定,可这股感应即便再弱也没有完全消散,这说明,姐姐一定还活着。」

「所以你便来这北方找她。」

「嗯,那日听你说起摩尼教,据我三年来暗访,却也知道这摩尼教的些许事情,这三年来似是已然开始吞并一些大帮小派,起初我还未引起注意,可若说起这摩尼教有阻碍匈奴和亲之意,那便与鬼方脱不了干系。」

「也就是说,摩尼教和鬼方人有勾结?」

「是,这把匕首唤作『夜刃』,是老主人用自己的玄铁重剑重铸而成的两柄神兵之一,另一柄便是姐姐的『紫衣』了。故而你拿着它,若是靠近『紫衣』,定然会有所相互感应。萧啓,答应我,替我找到姐姐。」

萧啓摸着手中的这把神兵,念着琴桦的嘱托,再看着琴桦憔悴的面容,不由牙关一咬:「好,师傅,我答应你。」

琴桦轻轻舒了一口气,默默点头,不由得擡头向着天空望去,怅然道:「小姐,姐姐,琴桦不能再陪…」

「嘣」的一声,琴桦话音未落,却是被萧啓一掌拍在肩上,萧啓一手扶住琴桦倒下的身子,一边狠声道:「师傅,对不起,徒儿已经失去了一位师傅,若是这一次舍了师傅而活了下来,徒儿定永生难安,寻找琴枫师伯的事,还是我们一起去罢。」说完便将琴桦背在肩上,看着地下的引路蛊留下的磷粉,一路向前走去。

*********

黄沙万里,萧啓背着晕厥过去的琴桦继续着不断向前,他一边背着琴桦,一边紧紧握着那把黑色匕首「夜刃」,若是仔细观察,便不难发现「夜刃」之上已是渗着丝丝血渍,萧啓的左手胳膊上还在流血,但他却顾不上许多,琴桦此刻虚弱无力,唇边已是干得发白,显然是脱水之兆,萧啓每走一段时间,便用这匕首在手上划出一道血痕,将流出的鲜血滴在琴桦唇边,以此来保住琴桦的一线生机。

「师傅,我快不行了,徒儿没用,不能带你走出去了。」萧啓步伐沉重,即便是有了琴桦的传功之效,依旧抵不过这自然天灾,终于,萧啓双脚渐渐没了任何知觉,背上的重量一瞬间压得他跌在地上,再也站不起来了。萧啓就这样扑倒在这荒漠之中,也没了力气起身,只任由琴桦压在背上,静候着死亡的到来。过不多时,萧啓的双眼觉着难以爲继,终是不甘的缓缓闭上。

「香萝,姐姐,师傅。」噩梦之中,萧啓不断地呼喊着她们的名字,忽然觉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丝柔软的触觉,萧啓缓缓醒来,睁开朦胧睡眼,却见着一身胡服的琴桦正坐在他的床边,双手慢慢抚摸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,微笑的望着他。

「师傅?」萧啓有些错愕,摇了摇头,微微回想着所发生的事。

「不要多想了,是过路的商队救了我们。」

「真的?师傅,我们没有死?」萧啓闻言大喜。

「真是个傻孩子。」琴桦眼波流转,朝着萧啓笑问道:「你可知若不是你体内的圣龙血脉,你我二人此刻已成了大漠之中的一对枯骨了。」

「啊?师傅你是说,我的血?」萧啓有些诧异,不过三年前欧阳迟师傅也曾说过自己有着一身「圣龙血脉」,故而对这一词也不甚陌生。

「你可知我们在荒漠中昏迷了多久吗?」

「啊?莫非超过了三天。」萧啓看着琴桦这幅模样,猜想着应该是颇爲夸张的。

琴桦微微眨眼,不置可否,示意着萧啓再猜。

「五天?」

「七天?」

「难不成是十天?」

琴桦摇了摇头,怅然道:「我们足足在荒漠里昏睡了十五日,才被人救起。醒来之後也觉不可思议,可发觉到唇边的血迹,便才知晓你这天赋,好徒儿,你的血这般宝贵,以後可得省着点用?嘿嘿。」

萧啓听到「十五日」这般骇人的数字也被吓了一跳,好在已然安全,危险过後,能再一次见到师父这般打趣,萧啓亦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。

「师傅,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?」萧啓收回正题,环顾四周,问向一身胡服打扮的琴桦。

琴桦亦是收住笑容,明媚的双眼之中闪出些许亮光,郑声道:「庆都!」

庆都原是匈奴拓跋氏的王庭所在,拓跋宏图在此立国,带着他的拓跋铁骑南征北战一统草原,将各地的珍宝运回此地,最终建成了这草原第一大都,而今拓跋氏被鬼方所亡,鬼方新主完顔铁骨便将庆继续奉爲草原之都,故而庆都除了换了个主人,少了一批姓拓跋的以外,大体还是未曾改变什麽。

萧啓躺在床上歇息了几日,靠着体内的圣龙血脉,身体恢复得很快,这日出得房门,正遇上琴桦正与那商队的领头人交谈着什麽。此时的琴桦一身硕大灰袍胡服,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包裹在内,看上去颇爲可爱,萧啓凑了上去,却听得她二人用的是胡语,故而也只在一旁等候。

琴桦交谈完毕,也看见了等在一边的萧啓。

「这就可以下床了,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。」

「那是师傅照顾的好。」萧啓嘿嘿一笑,想着这几日来一向高高在上的师傅突然对他颇爲关怀,饭菜汤药尽皆亲手喂食,倒是让萧啓十分感动。

琴桦嘴角一翘:「那还不是我的好徒儿乖。」说着将目光移向正忙着收拾行李的商队一夥人:「他们今夜要去王庭。」

「啊?」萧啓被琴桦这莫名一句一时愣住,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:「师傅,他们,他们是干什麽的啊。」

「他们是草原上做壁画的匠人,这次来庆都,便是爲鬼方皇帝修葺新宫而来。」

「新宫?那香萝会不会在那里。」萧啓骤然想到。

琴桦脸上的微笑神采稍稍一紧,稍稍吸了一口气,缓缓道:「我已跟他们说好,今夜,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去,而今看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,也跟着一起罢,也好找到你的小情人。」说道「情人」二字,琴桦不由得语气略带一丝酸楚之味。

「师傅,他们这麽好?」萧啓不禁朝着这支商队望去,不由感到奇怪。

「哼,拿了我的藏宝图,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。」琴桦低声念道。

「藏、藏宝图?」

「你师傅我这些年走南闯北,见过的墓穴比你见得生人还多,稍稍勾画几笔,就够他们发个财了。」

萧啓这才醒的,不由擡眼朝这商队看去,却见他们各个目露兴奋之色,显然是对这飞来之财颇爲欢喜,不禁摇了摇头。

「好好歇息去吧,晚上要去寻你的落难公主,怕是没那麽容易的事。」

*********

庆都王庭倒是没有萧啓想象中的那般森严,也许是见多了大明皇室的勾心斗角,草原人所居的王庭明显简陋了许多,不过这与中原风格迥异的建筑形式,倒也别具一番风味。

萧啓与琴桦跟着这群商队有序步入王庭後院之中,这王庭後院房屋之间倒是颇爲紧凑,全不似紫禁城那般宽敞奢华,进得一间大厅,便有接洽之人前来,商队领头与那接洽之人用胡语不住的交谈,萧啓觉着无聊,便稍稍碰了碰一旁琴桦的肩:「师傅,他们在说什麽呢?」

琴桦微微不悦,小声斥道:「身在险地,需万般小心,哪里来的这般好奇。」

「哦。」萧啓微微缩回头,显是有些畏惧琴桦的意思。琴桦见他模样,却是一时心里软了下来,不由再道:「那人说让我们在这等候,待画师画完再行壁画之事。」

「哦。」萧啓这回却也不好张望,想着在这王庭之中一切都由师傅做主便罢。

琴桦微微张望,确认过这偏院几乎无人把守,而这整座王庭也不似有高手出没,便扯住萧啓衣袖:「跟我走。」

二人均是修爲高深之人,要在这群不通武艺的商队人群中脱身倒也寻常的紧,二人顺着这後宅侧屋墙角而行,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屋檐之上。萧啓这一路来少不了琴桦的调教,于轻功也是大有长进,琴桦稍稍眨眼,他也便会意的跟着,沿着这平顶屋檐急速奔走。

忽然,琴桦微微擡手,止住了二人前进的步伐,萧啓疑惑之间,琴桦却是微微蹲下身去,少一会儿才回过头来,对着萧啓微微点头:「便是这里了。」

萧啓凑上前来,二人掀开一块瓦砾,透过这瓦砾所传来的视野,正见着一位五旬左右的中原画师正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。这画师面容颇爲奇怪,脸上似是有些憋涨难受之意,手中画笔有些颤抖,迟迟未能再那画案上作画,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前方观望,时而喉咙间微微耸动,似是有着什麽难言之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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