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、家奴小俏婢(1/ 2)
尽道隋亡为此河,至今千里赖通波。若无水殿龙舟事,共禹论功不较多。
开凿运河畅通南北,唐宋元明清皆受其惠,就因为开凿运河的隋炀帝杨广玩脱了线,后世的夫子们手捧着南方漕粮做成的米饭,提起杨广来,呸,昏君,说起开凿运河,啐,暴政。
这一日丁寿正与白少川在舱中饮酒,船身猛然一顿,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又停了,这一路已经停船十几次了,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到京城?”丁寿皱眉站了起来。
还未到舱门,梅金书已然现身,向丁寿恭敬施礼:“世叔,船主有事与您相商。”
看着年近四十的杏林名医恭恭敬敬的样子,丁寿一阵头疼,“金书兄,早就说过了你我平辈论交,无须多礼。”
“长幼有序,父命不可违,世叔见谅。”梅金书恭谨的模样让丁寿没了脾气,不由回想与梅退之分别时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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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番多蒙少主相助,第十三尊娃娃已然到手,此番回庄即封庄谢客,待内伤痊愈再出江湖,召集教中兄弟,助少主一统江湖。”梅退之多年心病即要祛除,老怀大慰。
“梅师兄,小弟如今效力东厂,已无意江湖争锋,一统江湖之说休要再提。”丁二爷可受不得江湖奔波之苦,何况如今魔教存下来的都是一帮老怪物,武功资历皆胜于他,天知道会不会俯首听命。
梅退之闻言连连点头,“不错不错,少主承主公衣钵,乃皇明正统,岂是朱棣逆贼伪明后嗣可比,且寄身伪朝权宜一时,待伤愈我父子再助少主一臂之力,重登大宝,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。”
“你他娘练功走火入魔把脑子烧坏了吧,连你傻儿子算上归了归齐四个人,没事造反玩,反的起来么!”丁寿心中腹诽不已,脸上还得带着笑:“此事从长计议。”
梅退之倒是认了真,“京城龙潭虎穴,少主孤掌难鸣,且让金书随同入京,有事也可照应一二。”
丁寿懒得跟他扯皮,转过话头道:“此番翡翠娃娃一事牵扯各方,翁泰北必遭皇家所恶,倒是那云五失了治病的机缘。”
“呵呵,什么身染沉疴,病魔缠身,在云家庄与那小子一交手便察觉不对,云家五小子分明是练了翡翠娃娃走火入魔,便是拿了这十二尊翡翠娃娃,对他也于事无补,不过多受几年活罪罢了。”梅退之不屑道。
联想到梅退之前番说过云腾蛟拾到过他曾遗失的翡翠娃娃武功誊抄,丁寿顿时明白了,必是云五也私下练了那誊抄的武功,以至于走火入魔,听传闻知道翡翠娃娃还曾记载医术,以为其中医术篇便是医治自身的妙方,才有了入京夺宝之举,“不对,那云三入京时曾有过接触,绝没有练了翡翠娃娃的武功,否则也不至于轻易遭了唐门算计。”
见梅退之不语,只是冷笑,顿时明白了,即便亲兄弟也不见得什么都可拿出分享,可怜云三为了自家兄弟命丧京城,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。
又一转念,“梅师兄,十二尊娃娃你可有完整的誊抄?”
梅退之一怔,“自然是有,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翡翠娃娃献入内宫。”
丁寿微微一笑,“借小弟一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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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绪转回,看着比自己大了近两轮的师侄,苦笑道:“有请。”
船主是个三十余岁的徽州人,身后还跟着两个十来岁的小伙计,对着丁、白二人欠身道:“二位公子,实是抱歉,小船不能前行了,二位的船钱小的一并退回,请多担待。”
“为何?”丁寿对这一路上和和气气的南直隶船主印象不错,嗯,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小伙计,透着一股伶俐劲。
“唉,公子有所不知,小的这船灯草去年一路送到京城,抛去人工船费原本能挣个几十两银子,可如今这还未过镇江,就多了七八道税卡,继续北上还不知道多少关卡,小的赔不起啊,还不如如今就将货物推到水里,空船返回,这趟折了本钱和工费,好歹还少赔些税钱。”船主唉声叹气道。
“那这一路许多商船难道都要自毁货物空船而回么?”丁寿指着窗外如织货船道。
船主苦笑不语,白少川低声道:“这些船上打着官旗。”
丁寿举目望去,果然,这些船上都打着某某指挥使,某某知府,甚或侍郎尚书的认旗,一艘艘的货船全被洗成了官船。
“我大明商税三十取一,虽说低了点,这税卡未免太多了吧。”丁寿看着大摇大摆逃税的货船郁闷道。
白少川一声冷哼,“这都是沿岸地方官府自己设的关卡,交给朝廷的百中无一。”随即扫了一眼愁眉苦脸的船主,“若是只运的灯草的确如你所说,你这船里夹带的私盐为何没算进去?”这船主也实在小瞧了东厂的手段,要连船货底细都没摸清,他们才不会冒失登船。
船主闻言一惊,脸上现出一股厉色,身后两名小伙计也不多言,从衣内各掏出一柄解腕尖刀,准备合身扑上。
还没等二人动弹,哎呀一声叫,两人持刀手腕已被梅金书刁住,手上一拧,尖刀落地,梅金书脚尖向前一点,那船主环跳穴一麻,扑通跪在地上。
“二位官爷饶命,小人实在没有办法,沿途税卡太多,小的又没有门路攀上权贵,若不夹带恐血本无归,小的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!”以为碰上了巡盐官兵,几十岁的汉子声泪俱下。
“东家别求他们,当今朝廷苛法多如牛毛,干什么都犯禁,百姓养不活自己,不贩私盐做什么,逼急了老子还要去闯海!”一个小伙计气哼哼的咒道。
“阿直别胡说,官爷,他只是一时意气,绝没有闯海的意思。”另一个小伙计急声道。
那个船主磕头如捣蒜,“官爷,这小子自己胡说八道,和小人没半点关系,小人从未想过触犯海禁啊。”
丁寿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初生牛犊的小伙计,“闯海,你想怎么个闯法?”
“大海者,商海也,大明硝磺丝绵等物在日本、暹罗、西洋诸国获利何止十倍,觅利商海,贩货浙江、福建、广东之地,与沿海之人同利,其必心向我等,为保商海路畅,尽击沿海之寇,于公,为国扞边,于私,获利无穷,这样公私互利之事却因朝廷目光短浅而不行……”那小子侃侃而谈。
“住口,洪武二十七年朝廷已有严令: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,必置之重法,尔为何物敢妄议朝廷法度。”白少川忍不住叱喝道。
那小子神色愤愤,“官绅豪富私造双桅巨舰下海商贸者不知凡几,为何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”。
丁寿倒是来了兴趣,这个时代难得竟有人能看出海上商机,这小子不简单,“做海商也要本钱,你可有啊?”
“这……”那小子语塞,有本钱谁还在这贩私盐的船上扛活。
示意梅金书松开两人,丁寿从袖口中抽出两千两的银票递给两人,“今天的事碰上也是缘分,爷就下注赌一把,出两千两本钱,赔了算我的,赚了我占六成利,如何?”
两个小伙计对望一眼,齐齐跪下道:“小人王直、徐惟学愿用性命陪大爷赌上一局。”
“这条路怎么走可有个章程?”
“小人同乡许家兄弟等已开始涉足海贸,打算用大爷这些银子作为本钱入伙,摸清商路后再谋其他。”
也算谨慎,当下与二人约定今后事宜就命二人即刻启程,至于这个东家,不跟也罢。
二人走后,丁寿扫了眼噤若寒蝉的船主,“这两人的根底你知道么?”
一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,“这二人都是徽州歙县拓林村人,那个王直家中有老母在堂,徐惟学家有哥嫂和幼侄。”
“家中有牵挂就好。”丁寿把玩着唐伯虎赠的“江亭谈古图”扇面的折扇,心中暗道:身死亏本也就罢了,千万别想着私吞,爷有的是办法让你身不如死。
看了旁边跪着的船主,丁寿道:“起来吧,爷不是巡盐兵,说说为什么不往前走了。”
已经吓得跟鹌鹑一样的船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运河讨生活不易,夹带私盐也是没办法,奈何前面新设关卡是盐丁所设,自己没有门路估计逃不了干系,所以打算回返,求大爷给条生路。
丁寿倒是不关心他的生死,只不过现在再寻条船费时费力,从身上掏出东厂驾帖递了过去,“拿着这个,继续北上,看哪个关卡敢拦。”
“东厂!”船主登时瞪大了眼睛,虽说这东厂中人不在官绅免税的行列中,但大凡懂点人事的谁会得罪这帮魔头,这东西可比那些认旗还要有用,自己买卖小寻不到靠山,若是能抱上眼前人的粗腿,那在运河上还不来去自如,当下打定主意,扯着嗓子喊道:“小人程澧愿投靠大人为奴,还望大人恩典。”
上赶着投效做家奴,丁寿倒是一愣,琢磨没事养这么一个闲人干嘛,旁边白少川一解释方才明白,明朝勋贵官绅都有免税的特权,这权利不只自己有,家人奴仆都可以免税免役,所以乡间地主、城邑富商都有自甘为奴的,主家可收大量土地财富,借主之势奴仆也可大发其财,上下两利,唯一受损的就是大明可以跑老鼠的国库。
既然是体制内的问题,丁寿也不反对特权一把,答应回京后就把程澧纳入奴籍,程澧欢天喜地叩首谢恩,庆祝自己卖身为奴的新生活到来。
有了东厂驾帖果然畅通无阻,一路无话,众人顺利抵京,丁寿与白少川自回东厂复命。
“哈哈,做得好,原本只想网一只小虾米,没想到钓上一条大鱼,锦衣卫群龙无首,正是咱们插进去的时候。”谷大用一见二人脸上笑的好像一朵菊花。
“都赖督公运筹帷幄,我等不过是略尽绵力。”白少川谦辞道。
“没想到翁泰北有此担当,倒是小觑了这位锦衣亲军指挥使。”丁寿拧着眉头道。
“翁泰北与后宫贵人关系匪浅,不会有性命之忧,趁这个时间,给锦衣卫换换血。”刘瑾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,拍了拍手道:“出来吧。”
“卑职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拜见刘公公。”后堂转出一名三品武官单膝跪地施礼。
刘瑾指了指丁寿,“就是这小子,你还满意吧。”
石文义谄笑道:“强将手下无弱兵,公公手底下的人自然强过卑职手下那帮废物百倍。”
丁寿懵懂,“督公,这是……?”
“这是锦衣卫新任指挥使石大人,明日你随他一同上任,锦衣卫被翁泰北执掌近二十年,盘根错节,你去帮着清清野草。”
“那属下岂不是要调离东厂?”丁寿心中畅快,成天跟着老太监后面,名声什么倒是不在意,怕没有个好下场啊,脸上却是一副不舍状。
“哎呦,督公您瞧瞧,这小子还挺有良心,舍不得咱们呢,小子,督公可是给你弄了个指挥佥事的位置,可算一步登天啊,何况锦衣卫的人手可比东厂富裕的多,你自己想干的事也方便些,督公可是给你小子操了不少心。”谷大用一旁大惊小怪道。
这倒没错,从个没名没分的四铛头变成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,官面上的确是一步登天,丁寿准备低头谢恩的时候,刘瑾又开言了:“放心,四铛头的位置给你留着,如今你就是窜到天上去身上也甩不掉咱家的印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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